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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同舟忆柳河

风雨同舟忆柳河




   风雨同舟忆柳河

   金志良

  三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回忆在柳河同知青一起学习、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山村。仅有的三间草房已是残垣断壁,700 公顷撂荒多年的水田,野
草丛生,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1968年,几十名下放干部在这里安了“家”,地名叫姜家围子。
当年秋天,又来了几十名知识青年;转年麦黄季节,又来了 300多名知识青年。从此,这个寂
寞的山村沸腾起来。

  我是下放干部,又承担了带知青的任务。与知青们朝夕相处,风雨同舟,虽说三十年过去,
但有些事情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很多知青的神情面貌记忆犹新。这里采撷二三事,以作纪
念。

   小拉练

  那时,全国学习解放军。把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引入知青教育,使知青受益匪浅。

  1969年严冬季节的一天,营部决定搞一次拉练。前一天作了“战前动员”,炊事班炒了面,
备了干粮。第二天拂晓,清脆的起床号声在旷野回响,各连队整装待发。营连干部逐人地检查。
知青们(还有下放干部)头带皮帽,腰束皮带,打着裹腿,肩扛木枪,腰挎水壶、饭袋,一个个
英姿勃勃,大有出征作战的气势。尖兵班走出一里路后,大队静悄悄地出发了。

  拉练的目的地是土门子,行程大约20公里。当队伍走出六七公里时,突然尖兵班传来“敌
情”的信号,不久,汽车的灯光把公路照得雪亮,指挥员一声令下:“隐蔽”。于是,大队人
马滚向道沟,刹时间路上空无一人。几辆运木材的汽车风驰而过,眼前又是灰蒙蒙的天,黑洞
洞的路。知青们从积雪一米深的道沟爬上来,一个个成了雪人,大家相顾而笑。

  天亮之前,正是东北人说的“鬼呲牙”的时候,气温零下38℃。拉练队伍时而慢行,时而
小跑,人人面前一团冷气,脸上的汗水结成冰珠。有些女知青的头发开始结霜,如同“树挂”,
垂在鬓间。又走了一程,几个知青聚在一起,围着一个女知青边看边说什么。我赶上来一看,
原来是脸冻了。赶快叫人抓一把雪给她揉脸,一会她的脸由白转红。接着又有几个人冻了耳朵
和脸,照此办法,防止了冻伤。

  路程过半,人们觉得累了。这时,随军宣传队,领着大家唱起了“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歌
曲。歌声一停,有人喊起口号:“同志们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同志们累不累,想想革命
老一辈!”顿时,歌声、毛主席语录声此起彼伏,鼓舞着斗志。

  队伍过四营驻地,进入茂密的林区。晨风吹着路旁的杨树和桦树,吱吱作响;皑皑的白雪,
烘托着一轮喷礴欲出的红日。人们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营部下达了“原地休息吃饭”的命令。
一班一班地聚在一起,品尝着志愿军在上甘岭一把炒面一捧雪的滋味。他们边吃边谈感想,说
优越的生活,使我们产生骄娇二气,艰苦的磨练,使我们意志坚强。

   小蜂房

  柳河逶迤几十里。河旁山坡上生长着椴树、杨树、桦树,还有朵朵野花,黄的、红的、蓝
的、白的,百花争艳,美丽极了。这里是一个蜂场,一栋小蜂房隐没在万树丛中。蜂场有个小
主人——养蜂员,他叫王晓东,好象是1953年生人,算来当年只有十七岁。瘦瘦的身材,高挑
的个子,一身洗褪色的黄军装,鼻梁上架一幅近视镜,虽然头戴蜂帽,也掩饰不住一脸稚气。
那一年,营部决定派他去养蜂,我还真有点放心不下,常叫贫下中农老师金大镇去照顾他,帮
助他。几个月过去,他倒像个大人了。

  记得在蜂蜜收获的季节,一天傍晚,他正在油灯下看书,突然一阵噼叭的响音,隔窗一望,
原来是一只大黑熊在偷蜜吃。眼看着自己辛勤的劳动的成果,被野兽糟蹋,晓东急中生智,把
小桶敲打得咚咚山响,黑熊被惊跑了,他才感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

  一次,我和几名同志去蜂房看望他,给他捎去粮食和物品。来到蜂场,看到一排排蜂箱放
得整整齐齐,一群群蜜蜂进进出出,晓东告诉我们,已经开始分箱了。这说明蜜蜂成活率高,
繁殖力强,这是第一个收获,下一个收获就是采蜜了。晓东拉开房门,几个人一进屋,床上地
下就满了。蜂房极小,一个小火坑,一个用两块木板钉的小桌子。引起我兴趣的是贴在墙上的
两张地图,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真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啊”我脱口而出。桌子
上一撂书,有《毛泽东选集》,有中学课本,还有养蜂知识。旁边有一本打开的日记本,好象
是养蜂的专用笔记。

  几个人挤挤巴巴地坐下来,王晓东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养蜂的故事,故事里夹杂着一些从他
养蜂的实践中悟出的道理,摸索出的经验,简直就是一名成熟的养蜂技术员。随行的朝鲜族老
大爷金大镇是一位养蜂能手,他围着蜂房转一圈,也挤进屋来。大镇用生硬的中国话说:“王
晓东行,蜂子养的好”,晓东说“金老师(这是对贫下中农的尊称)常来蜂场指导,我是个小学
生。”我问晓东:“这几个月你有什么感想?”他说:“我从养蜂中感到劳动乐趣,任何劳动
成果都是要付出辛勤和汗水的”。(恢复高考后,王晓东考入吉林大学经济系, 现在国家经贸委工作。)

   大学校

  说是知识青年,其实有些青年只读过五六年书,就赶上“停课闹革命”,荒废了学业,有
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在青年中,曾发生一个文字笑话。1969年 9月,大批青年
下乡,我们营一下子来了三百多人,吃、住都发生了困难,原有的三间草房做了厨房,“五七”
战士住“地窨子”(当时人们称为窑洞),大部分青年住在帐篷里。后来大家动手建了一个“棍
夹泥”房子,修了火炕,让女青年和年龄较小的男青年住在有火炕的屋里。仲秋节过后,一封
写给家里的信,传到我的手里。歪歪扭扭的字虽然难以辩认,但终究可看明白意思。其中大意
是:“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很好。仲秋节时每个人发了二个爪,连里照顾我,让我住上火坑
了。”其实,不是分了二个“爪”,而是分了二个瓜,连队让他住火炕,并不是火“坑”。这
两个错字引出了笑话。还有的青年不会写信,求别人写信,竟出现了“美丽的爸爸”、“漂亮
的妈妈”的词,让人啼笑皆非。

  当时有些青年只有十四五岁,是未成年人。对他们不能同大青年一样要求。经请求领导同
意,办起了速成班,有四五十名青年半日学习,半日劳动。选了三四名“老高一”的青年当教
员,教速成班青年初中的语文课和数学课。院内修建篮球场,建立了板报栏,墙上写着“团结、
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看上去既像一座军营,又像一所学校。

  下乡时,很少有人带来学习用的书、本、笔等东西,因为速成班来一股学文化的风气,很
多青年写信向家里要书、要本、要笔。除速成班学员半日固定的上课时间外,其他青年也积极
参加学习。寝室里用杨树板搭成简易的长条书桌,利用晚间和阴雨天学政治、学文化,打闹闲
扯的现象少了,读书、写字蔚然成风。

  一走进青年宿舍,长长的大铺上,一个个铺被褥叠得整齐划一,五颜六色的褥单博干干净
净,衣物和洗漱用具放得井井有序。省里一位领导同志视察后说:“好、好!像个大学校”。

  (作者系原柳河“五七”干校六营教导员, 后回省委信访办工作,于1995年离休。现为省
房地产协会《龙江房地产》编辑部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