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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农场史话

第八篇 附录

一、农场史话




“绥棱”名称的由来

是因此地有一座大山——阁山而得名。远古时代,这座拔地而起的孤山山顶状如额头,初
有人烟时人们就将这座山称为额山。山上树木丛生,树上有马蜂窝,汉族人就将这座山旁的聚
居地称为“马蜂屯”。后来这里的满族人口剧增,他们把“马蜂屯”改称“绥楞街儿”,“绥
楞”是满语,即马蜂之意,他们把马蜂屯背后的额山称之为“绥楞额山”。
民国4年(1915年)5月1日,黑龙江巡按使公暑(1889)号公文发布本公署巡按使朱庆澜的(35)
号饬令《为将绥兰道详覆改定通北、上集各设治局名称,并遴员荐委情形等固场由》中场上
集厂县佐设治,应取本境内山河的名字为名,已知该处有诺敏河居上集全境的中心,拟命名为
“诺敏河设治局”后经复核/得知嫩江府已设立“诺敏县”,因与该县名称相同,未便照行,
后来又查“绥楞额山”为该局境内著名大山,即定名为“绥楞设治局”。
民国10年(1921)6月,民国中央颁发县印,将原名中之“楞”字改铸为“棱”字,成为今
天的名称——“绥棱”。
“四海店”

1685年(光绪年间),此地已被人们开发,当时有个叫赵四海的人在这里开店,此地后被人
们叫成“四海店”。
“一部屯”

日伪时期,日本移民团本部(又叫红部)设在四海店,本部下设11个部。
“开拓团”在绥棱地区移民

日本“开拓团”向敌伪时隶属北安省的绥棱地区的移民是从1934年开始的。第一批(全东
北第三批)到达绥棱县的是来自日本瑞惠村,村长兼代理团长是桶口孝一,他们在克音河落脚
(距滨北线克音河车站35公里处),计划移民300户,实际来了203户,占计划的67.7%。第二批
移民来自日本四国,团长是平田秀彦,这批人仍在克音河落脚,计划移民300户,实际来了247
户,是计划的82.3%。
北安地区的第三批移民(总第七批次)是在1938年进行的。其中到绥棱王荣庙(距克音河车
站55公里)落脚的是来自日本四国的香川县,团长是森崎阳一。计划移民300户,实际来140户,
是计划的46.7%;到绥棱黑马刘落脚的是来自日本新泻县,团长是三浦定夫,计划移民200
户,实际移民125户,是计划的62.3%。
北安地区第五批(实际是总第九批)是在1940年进行的。其中绥棱县双泉镇落脚的是来自日
本德岛阿波乡,团长是尾崎隆夫。计划移民200户,实际只来13户,是计划的7.15%。到距克
音河车站54公里的诺敏河处落脚是来自日本德岛阿波乡,团长是西泽香寿美。计划移民200户
实际只来了16户,是计划的3%,这部分全是独身。到达距克音河车站65公里的马家店落脚,
的来自日本客手县东磐井乡,团长是远藤衍之助,计划移民300户,实际移民15户,是计划的
5%。
捕鹿史话

绥棱农场的养鹿业是从自捕自繁发展起来的。1959年,职工在垦荒时偶而捕获到2只马鹿,
并饲养起来。自此,绥棱农场成立了捕鹿队,边捕边养,仅用5年的时间,就捕获142只马鹿,
繁殖近200只,并对这些野鹿进行驯化,定时定点放牧,使这些野鹿逐渐地适应了定居生活。
经过长期观察,饲养人员掌握了马鹿的生活习惯,每年春季四五月份,马鹿需要多量采食
食盐,到处寻找天然碱场,一般每隔三四天便成群集结到碱场采食碱土。八月末,马鹿喜爱到
沟塘草甸啃青草。夏季,往往向南山移迁,早晚和夜间出来采食,中午憩息在背阴的密林深处
或山沟两侧通风良好的地方,以避开蚊虻的叮咬。秋天,在白露的九十月份,天气凉爽,干燥
少雨,草木枯黄落叶,这正是公母鹿发情交配的季节,雌雄追逐,易于集中它们穿山越岭,活
动量很大,当时绥棱农场在山林边缘开垦荒地,野鹿常常窜入耕地采食农作物的残枝落叶,因
而大量集结于此。冬季,野鹿多活动在灌木丛林内或柞树岗的高山脚下,扒雪采食,多喜欢在
向阳山坡趴卧。
掌握了马鹿这些活动规律,也就找到了捕鹿地址和捕鹿方法。方法就是挖窖捉鹿。—般春
夏两季所挖鹿窖多选在山岗两侧的高岗处,以防窖内山水。秋季,在鹿交配期的9~10月份,
挖鹿窖时多查鹿的踪迹,选择在鹿集中的地方,这时山于窖内干燥,鹿掉入窖内后,不易死亡,
成活率高。秋季是捕捉马鹿的黄金季节。捕鹿时,还可以在鹿只常走的地方制造“人工碱场”,
或是根据鹿的脚印,判定鹿的行走规律(鹿的胆子小,经常走一条道)跟踪追击。
我场多年的捕鹿方法是:应用小窖和翻板万能大窖,窖挖好后把窖盖伪装好。遛窖人员要
经常遛窖,要求一个遛窖工负责10~15口鹿窖,每天往返60里,沿途设一临时营地。一般间隔
1天遛一次鹿窖,当发现窖口翻板塌落,并听到窖内有骚动音响,就要小心翼翼地接近窖口,
识别坠入窖内动物的类别、性别、个体大小、数量、并确定取鹿工具。
取鹿时,要有10余名体力健壮的劳力,由4个方向冲向窖口,在一片呐喊声中蜂拥而上,
立即将大绳通过小沟穿过鹿的腹下,将鹿吊起,使鹿的两条后腿离地呈悬空状态,并把鹿的两
条前腿与两个后腿分别捆绑结实,把住头部,锯取鹿茸或已骨化的鹿角,然后吊入大板1块,
把鹿稳妥地捆绑在木板上,头部用遮眼布盖好,采用上提下抬的方法提出窖口。
后来采用麻醉枪麻醉;效果更好,便于抬出窖外和往回运输。鹿一经提出窖口,就要分秒
必争,将其迅速运回基地。
绥棱农场在捕鹿初期,由于缺乏经验,捕到后饲养的鹿成活率尚不到40%,1961年后由于
加强了饲养管理,成活率显著提高,那时,每年都能捕获40多只马鹿。
捕回的马鹿,要进行一个阶段的单独饲养,加强饲养管理,满足水草供应,要多喂些青嫩
多汁的树叶,经常观察精神状态,及时驯化,饲养员逐渐进入圈内给饲料,使鹿达到见人不毛
不炸群、食欲旺盛、膘情好时,即可由单养拨入小群内饲养。这些捕获到的马鹿野性强,极易
炸群乱撞,所以必须精心进行调教驯化。
“文革”时,捕鹿队解散,绥棱农场的马鹿进入自养自繁阶段。近20年,绥棱农场除支援
外地300只外,现有马鹿650只。

李范五“牛棚”七百天
于济川
一、前言

原黑龙江省省长李范五同志,在十年浩劫中被拉下马,经过多次批斗、游街示众、甚至入
狱,最后于1975年初夏被投入绥棱农场,度过他一生中最难忘的700个日日夜夜。1977年因患
多种疾病,经过几番申请才获准迁居到他爱人黎霞工作的绥化地区,在绥化南门外林业科管辖
下的一个苗圃的小平房里定居。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获得平反。李范五在“牛棚”700天
这段史料,很少被人知道,笔者在文革中也受过冲击,同李范五有邂逅之交,是这段历史的知
情者之一,有责任把当实的情况如实地反映出来,以供专门从事史料工作的单位和同志参考。
笔者才疏学浅、水平有限,恐不能写尽当时的重重云雾,斑斑血泪,希读者见谅,还需内情者
修补,本文蒙当年经常和李范五在一起劳动生活的霍广兴、范垂忠、郭健、胥文山、张华还有
刘景春、姜凤岐、于俊卿、刘广惠等同志积极提供情况,在此一并表示谢意。

二、省长下“牛棚”

1975年5月,省委定案组林善庆来场指示:原黑龙江省省长李范五转交本场,对李范五的
管理原则是:一和群众一起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二、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三、接触革命
群众,经常汇报思想学习情况。四、遵守场内规章制度;政治思想管理从严、生活适当照顾,
每月给生活费50元,看病用款到省核销、党内生活没有恢复。
他身犯何罪?无从知晓。将来如何?虚无飘渺。一省之长就在这样的“莫须有”的情况下,
就在这样一个山沟沟里,度过他一生中最难忘的700天“牛棚”生活。文革前,绥棱农场是个
劳改农场,1967年将全部犯人调出,又调入近千名刑满释放和解教就业人员。1968年开始接受
下乡青年。1970年又接受部分强劳分子。农场成员复杂,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对于李范五到场
后的具体安排,当时的农场领导也费了一番思索。宽、优惟恐违犯“原则”,招来洗不清、说
不明的麻烦,严紧又觉得情理不通,大可不必。经过一番研究,决定把李范五安排在农场一个
实验站,这个站占地而积小、人员少、闭塞、接触面不大、地理环境好有山有水劳动强度不大,
各方面条件比较合适,对于李范五的住处,当然不能和四类分子一起住大工棚,给一间房显
得太小,两间又怕违犯“原则”,于是决定给一间半,可谓不大不小。李范五到农场时,除了
两名“护送人员”外,陪同他来的有老伴黎霞、女儿李黎立,还有个10岁的外孙女叫“大愚”。
李范五自己也没想到堂堂一省之长,竟在一夜之间撤职罢官,在武装看押下,头顶“十大罪
状”,在全省所有市县到处七斗八斗,挨过多少棍棒拳脚,受了多少诽谤凌辱,最后被关进小
兴安岭脚下的这个“牛棚”。
三、林业部长栽树

李范五进农场那年已经63岁,患多种慢性病,更严重的是多次拳打脚踢,弯腰低头,什么
“燕子式”,“飞机式”等肉体摧残,肢体倍受损伤,已不适于从事任何—种体力劳动。完全
不叫他劳动又不行,可能是考虑到他曾担任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林业部第一副部长的职务,实验
站分配他到这个站的林业组劳动。林业组的任务是培育各种树苗,在附近田际道旁造林栽树,
组长是范垂忠同志。老范听说叫他管省长,心里忐忑不安,翻来复去睡不着觉。他是1956年
从四野三十八军转业的军人,长期的部队生活养成了他严格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那种下级绝对
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在他思想上有较深的烙印。现在突然叫他这个21级干部去管理支配一位
6级大官,这种乾坤倒置,上下移位的奇特现象,使老范茫然不知所措,可是李范五对这一切
毫不介意,到农场后只休息1天就出工了。他直挺挺地站在范垂忠面前,听候分配劳动任务,
并且表示对栽树既有兴趣,也有粗浅研究,那天在场区道旁栽樟子松,李范五栽的树比任何
人的质量都好,他一边栽,一边滔滔不绝地讲发展林业的宏观意义,还讲了一些林业基础知识
和育苗移植技术操作方法。“青山常在,永续利用,这是周恩来同志提出的发展我们林业资源
的战略指导思想,能否实现就要具体到一棵棵地栽好、栽活、管好、管成。”李范五的这番话
给实验站林业组的同志们在树立事业心上起到很大的作用。
范垂忠看到李范五在栽树时双腿跪着操作,还不住地用拳头捶打腰眼,他的面部肌肉每隔
几秒钟就抽搐一下。在劳动休息时老范问他什么时候患了这种病,李范五只是笑笑不答,后
来日子长了他才说出这是被殴打的后遗症。老范告诉他:“早晨可以晚出来一会儿,中午多
休息一会儿,什么时候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以不出工。”可李范五从来不耽误工,除住院治疗和
严重犯病外,都坚持出工劳动。除正常劳动外,他还利用节假、星期日或业余时间上山采集橡
树籽,在实验站水库边沿种橡树。他还用绳子、量弓测量了实验站周围的地形,绘出一张林带
分布图,并对整个农场发展林业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长远规划。为了把绥棱农场的林业搞好,
他结识了当时主管全场林业的郭健同志,李范五多次到场部找郭健谈全场防护林带的分布规划,
并提出许多有远见的建议。在林业的总体发展上李范五强调以红松为主,他说:“黑龙江省
以伊春的五营为采种区,大力发展红松,因为红松干直、树质好、出材率高、经济效益大、用
途广。对于农田防护林主张采用橡树,橡树可以就地取种、寿命长、树冠大、防风和绿化效果
好,橡子又是很好的猪饲料,树叶长期不腐,冬天可作牛羊饲料。”郭健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干
部,他从李范五那里学到很多林业知识。事后郭健对人说:“以前我认为中央的高级领导干部
不一定都有专业知识,和老省长接触后我算服了,不但知识渊博,看起来可称得上是专家。”
直到现在郭健主持的农场林业科还珍存着李范五亲自绘制的农场防护林带规划图。
李范五曾因病到场部住院。在治疗期间他还在病房周围栽了许多鱼鳞松小苗,现在有二十
一棵已有碗口粗了。他在实验站亲自栽的树现已成材成荫,当人们走在场区的马路上,或站在
水库边观赏风景时,很自然地回忆起这些高大成行的绿树,是当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任林业
部副部长、黑龙江省一省之长亲手栽的。这也是绥棱农场的一份自豪和一篇有趣的史话。

四、走资派和右派

李范五在农场时,先是在实验站职工食堂买饭吃,后来自己做饭。当时霍广兴同志是职工
食堂的管理员,对于李范五主副食的供应,全得通过老霍。霍广兴原系哈市公安干校的教师,
反右斗争中被划为右派,下放到绥棱农场当管理员。一个是走资派,一个原来是右派,政治上
一色黑。如果在生活上对李范五特殊照顾,很自然被认为政治上的同情,或曰:“反革命共鸣”。
如果老霍借着对李范五的苛待以表现自己与走资派划清界限,向革命派靠拢,也许可以捞到点
可怜的政治资本,两者必居其一,老霍选择了前者。
李范五在职工食堂买饭吃,每月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五十元的标准,那时食堂的主食只有一
种,而副食:白菜、萝卜、土豆3大样循环上桌,鱼、肉每月也许有一两次,也许没有,一顿
油饼算是改善伙食。李范五身体非常虚弱,又患多种慢性病,急需在生活上调养,霍广兴就想
额外卖给他一些肉、鱼、豆油叫他自己做点菜吃。这种右派对走资派的特殊照顾,也招来一些
人的非议甚至责难,本文不打算叙述那些不愉快的事,恕不费笔。李范五是个严于律己的人,
他意识到老霍有压力,告诉他:“以后有啥吃啥,不要因为我给你找了麻烦。”老霍只是点头,
背地里对黎霞说:“每天晚上:8点后你到食堂拿东西,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老首长的身体。”
炸好的鱼、鹿肉、鸡蛋、瘦猪肉等由公开供应转入“地下”。李范五爱吃野味,老霍到老乡
家去买野鸡、野兔。自己家的咸菜、大酱也给他拿。李范五到农场后由于水土不服,经常有地
方痛症反映,头晕、呕吐、高烧,老霍把自己家的“维c”、樟脑注射剂拿去,还到农场附近
的公社卫生院买了牛黄安宫丸送去。
李范五的头发长了,实验站没有理发员,要么就得走50华里到场部去理,要么就得找人。
霍广兴拿来理发工具说:“我来试试,反正,理不好。”李范五苦笑着说:“来吧!现在我的
头好剃多啦!”这一句双关的玩-笑话包含着多少信任和感情。黎霞也接着说:“请你给我也剪
一剪,只要不剪成鬼头就行。”3个人都笑了,这笑声中有多少酸、甜、苦、辣!
天安门广场事件后,由于形势恶化,李范五的生活状况也恶化了。在食堂买饭改为在自己
家做饭。农场不比城市,一切生活供应当时还保持着统购统销、定量供应的原则,李范五想吃
一点有营养的食品就难了。虽然霍广兴还偷着给一点,但迫于形势,只能是一星半点。这一时
期是李范五生活最困难、思想最沉闷、最衰退的时期。经常犯病,起初,到场部医院看病还能
要来小车接送,后来只能搭运粮的汽车,没有运粮车就坐手扶拖拉机,实在不行就坐马车、牛
车,也曾徒步到场部。实验站有个好心的小卫生员叫窦宽勤,对李范五特别照顾,可惜笔者没
有打听到小窦的下落。如果小窦能看到这篇史料,请原谅我没有把你对革命老前辈的深切关怀
书诸竹帛,但你在那种非常时期,敢于不避疑忌,挺身而出,精心护理李范五同志的事实是尽
人皆知的。当时,小窦只是个所谓的“赤脚医生”,对于复杂的病症,不能也不敢大胆投药和
施行针灸等治疗。吉人天相,这时好心的胥文山医生夫妻两个介入了李范五的生活。
胥文山、张华两位医生,1964年毕业于牡丹江卫生学校,夫妻双双分配在绥棱农场,李范
五在农场时,他俩在第四生产队医务所工作,距离实验站有两华里,李范五夫妻经常找胥、张
两医生看病,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本文将在后边叙述。

五、闭门追悼会

1976年是中华民族历史上难忘的年代,也是血与泪交织的岁月,1月8日,—股强电波载着
撕心裂肺的哀乐,给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撒下一场沉重的灾难,周恩来总理离开我们了!砥
柱突陷,泰山骤倾!我们的民族承受着忍不住、咽不下的痛苦。李范五在精补上受到巨大打击,
当收音机里播出那难以叫人置信的消息后,他一下子瘫倒在田间,各种潜在的病症同时袭击
上来,血压突增,心律过速,神经各部失去控制,他躺倒了!这个64岁的老人能经得住这样的
打击吗?黎霞同志也泣不成声,此时此刻的沉痛是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劝慰不了谁的,只能
相对掉泪,心情一样沉重。当天晚上霍广兴去看望李范五,夫妻俩正默默地挂起一张从画报剪
下来的周总理像片,闭起门来开追悼会!老霍悄悄地肃立在他俩背后,连10岁的外孙女大愚也
低声呜咽,沉痛的气氛充满这20平方米的小屋。
“安息吧!总理,活着的还得继续革命!”这是李范五同志在周总理像前说出的一句近乎誓
言的悼词。
那些天,李范五吃不下、睡不着,他那颗忧国忧民的心,被这意想不到的噩耗击碎了。

六、大胆的秧歌队

1976年底,虽然已经响了十月的春雷,但十年浩劫的遗像仍然历历在目,那种极不正
常的人与人的关系仍然存在,一些糊涂的人仍然沉浸在恶梦中。人为的鸿沟仍然阻碍着同志间
的情感交流和思想交融,冤的、假的、错的还没有得到纠正。虽然如此,但人的手脚似乎脱离
了桎梏,他们敢于表露自己的爱憎和感情了。
那年春节,附近公社的生产队都组织了秧歌队,庆祝冲出黎明前黑暗的第一个传统节日,
双岔河公社双泉大队距离农场实验站大约有10华里,大年初五,这个大队的一支秧歌队一行百
余人,乘坐两辆拖车、四辆马车,浩浩荡荡、锣鼓喧天地开进实验站!憨厚朴实的农民完全不
隐瞒自己的观念,他们说的很明白:是专程给老省长拜年的。领队的是大队支部书记郭俊。
此时此刻,此种局面,此种举动是否合适?谁说得清楚?十年浩劫的风未停、雨未住,造反
派还在基层掌权,李范五的一切全没恢复,他还是一个被监管的“罪人”。实验站有人想把这
支秧歌队劝阻回去,可能吗?要知道农民并没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考虑,他们刚刚从八分钱一
个劳动日中解放出来,虽然还没有象现在这样财大气粗,但已经有些扬眉吐气了。谁也没有
胆量去说服这支大胆的秧歌队,锣鼓、锁呐响成一片,折扇、花束上下翻飞,径直奔向李范五
那一间半小屋、李、黎老夫妻俩听说有一支上百人的秧歌队专程来给他们拜年,这突如其来的
激动使老夫妻俩手脚无措,没有功夫思考该不该接待,也用不着考虑应不应承受。李范五和黎
霞穿戴整齐地迎出来了。大队支部书记郭俊用他那越野嗓门高喊:“老省长,我们给您拜年来
了!”一嗓子喊出李范五夫妻一串滚热的眼泪!群众的这种纯真无瑕、朴朴实实的潜在感情,一
扫李范五夫妻心灵深处的愁云,在一片鼓乐和欢笑声中,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群众的
存在,意识到党的形象的存在。黎霞把仅有的几盒好烟拿出来招待秧歌队。秧歌队里有50开外
的老头,也有焕发着青春美的青年男女,还有十几岁的小孩。这老少不同的笑脸象无数朵报春
花一样,预告着一场暴风雨后,新的曙光就要升起。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七、敢冒风险的人

一个革命者,在总结自己的一生时,大约都有这样的体会:在平坦的大道上前进容易,在
进军号的鼓舞下冲锋容易,在千军万马的行列中挺身而出也容易,在坎坷的小道上独行难,在
全无鼓励的寂静中孤身做战难,在漫漫长夜中顶着霹雳闪电、茫茫雨雾去寻找朝阳更难。笔者
在撰写这篇史料的过程中,就发现了几位敢冒风险的人。他们在史无前例的环境中,在随时都
可能毁掉自己的危机中,泰然自若,漠然处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冒天下
之大不讳。他们在李范五、黎霞最艰苦、最危难的时刻,默默地、偃旗息鼓地作着自己应该做
的一切。指导他们思想的不是恻隐之心,更不是攀龙附凤,而是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党性。他
们是几个很普通的人,但他们的革命精神与对革命老前辈的深厚的阶级感情是可贵的。
刘景春:当时的县革委会副主任,现在的县政协主席。徐宏志:政府办公室主任。布置给
县总务科“给李范五一家提供一切方便,要保障他们的安全,照顾食宿、就医、安排车辆,接
送要有专人陪同……”姜凤歧:当时的总务科长,现在的物价局长。
于俊卿:当时的县革委会办公室秘书,现在的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主任。
刘广惠,当时的县革委会办公室秘书,现在的文化局长。
就是这几个人,在李范五的700天“牛棚”生活中,冒着当“保皇派”的危险,为李范五
和其家属,在生活上给其提供了很多方便。一次黎霞从“牛棚”回绥化,半道上昏了过去,姜
凤歧立刻拦住了县革委会的车,及时把她送进县医院。于俊卿、刘广惠明里暗里给李范五传递
过多少信件。电报和邮包,他们也记不清了。

八、啥时候也不能忘记了党

笔者最难忘的是1976年7月1日。
那段时间我在实验站替班放鹿。7月1日那天我和一姓王的工人把鹿赶到实验站水库附近
的草滩上,这时李范五从大堤上走过来,以前他们已经很熟,经常见面:也聊过天,但从来
没涉及过政治问题。今天他很高兴,拿着塑料袋,里边装着一下子采集来的橡子。他走过来和
我们一起坐在草地上;“您去采树种啦?”我问。“采点饱满的,种在林带上,这种树,树冠
大、叶茂盛、防风效果好。”“您这么大岁数了精神真好。”“这几年不行了,今天你们吃什
么饭?”他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吃什么饭,普通饭。我说:“有家的,老婆做啥吃啥;没家
的,食堂卖啥吃啥。”
“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忘了?”他笑着问。
日子对我们来说,一年365天都——样,吃饭、干活、I睡觉、挨斗,四大内容周而复始,
从来不管什么初一、十五、星期、节假,“这会儿还记什么日子”。那个姓王的工人说。
“啊呀!真糊涂,今天是党的生日—一七一!”
他笑咪咪地盘腿坐在草地上,—F意识地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大腿,眼睛望着远方的蓝天,
自言自语地说:“党是1921年成立的,到现在55年了。人过50经验教训该不少了吧……”他突
然不往下说了。
多好的话题,说实在的我早就希望和他聊一聊政治上的问题,很多理论问题我实在理解不
了,很想请教这——省的决策人,可是几次接触只谈栽树、谈作物套种、谈农田基本建设。有
时青年们围着他要求说说文化大革命的事,他总是想法把话题岔开,给他们大讲“后羿射日”、
“嫦娥奔月”等神话故事。今天他提到党的生日,提到经验教训,我立刻把话题往政治上迂
“老省长,您过去很胖,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你怎么知道我过去胖?”“报纸上看见
的,好象是您接待苏加诺总统。”
“有钱难买老来瘦嘛,瘦点血压就不高。”
说完,他就站起来,从衣袋里掏出4个咸鸭蛋,塞给我们每人两个。
“党的生日是好日子,改善改善,记住,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党
啊!”
他大步往堤上走去。怎么好意思吃他的东西呢,我追上去想把咸鸭蛋还给他。他头也没回,
只向后摆了—下手说:“吃吧!.”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九、迁“棚”绥化

1976年下半年到1977年春天,是李范五最艰苦的岁月。他健康情况恶化,经常犯病,除
严重的肺气肿外,面部神经麻痹、关节风湿症,痛起来满头是汗珠。在这期间他结识了胥文山、
张华两位大夫,经 常找他们注射、针灸。胥文山是个性沉静、寡言少语,对李范五存在于
一种敬重而产生的畏缩心理,针灸时怕李范五承受不了疼痛,不敢下针,手发抖。李范五看出
他的心理活动,就给他讲医生对病症应该象对敌人一样,必须稳、准、狠三结合,张华医生性
格开朗,好说好笑,李范五就给她讲中国妇女为什么缠足的故事,以减轻她扎针的紧张心理。
两位医生见李范五身体虚弱,缺乏抗病能力,劝他想法多吃点青菜,多锻炼。初春,农场根本
没有什么青菜,黎霞就到野外挖刚出土的“曲麻菜”,为了李范五能吃上鸡蛋,黎霞还养了十
几只母鸡。范垂忠家养鸽子,老范爱人关宏珍要送给黎霞几只,鸽子肉是富有营养的,但李范
五怕给老范找了麻烦,坚持不要。1977年春,李范五健康情况越来越坏,肺气肿使他喘不上气
来,腰脊损伤使他每走一步都要 忍受巨大的痛苦。不能站着劳动他就坐着搓麦穗、选良种,
麦芒刺进肉里象针扎一样。他消瘦多了,想吃的东西没有,不想吃的难下咽真是祸不单行,哈
市有位同志托农场的汽车给李范五捎来一小箱急需的食物,偏偏没有收到。老霍、老范都想帮
助找,始终没有找到。从这件小事中可以看出在十年浩劫中人心变异的现象。
在这期间,李范五曾多次给省打报告、写申请,要求到哈市养病,却没批准,李范五沉痛
地说:“也许我要长眠在这小兴安岭脚下!”黎霞见李范五病到这种地步,就积极设法营救,
最后以投奔爱人养病为理由,获准到绥化居住,1977年6月初,李范五迁到绥化,先住在绥化
县电业科的一个招待所里,后来迁到绥化南门外属林业科的苗圃居住。
李范五在农场期间,给广大职工干部留下深刻印象。首先是他的事业心,在那种特殊环境
中,他还为一个小小的农场发展、测量、规划绘制蓝图,这一切都是他在精疲力尽的业余时间,
忍受着病痛干的,直到现在人们谈论起来还赞不绝口。再就是他那刚毅的政治抵抗力,两年
多他在农场接触了不少人,没有一个听到他对党对革命有什么怨言。他严于律己,生怕自己的
灾难珠连别人,给其他同志找来麻烦,他带病坚持劳动,拒绝别人的赠馈,多次到绥棱县,不
进办公室,只在传达室或站在门前等候办事。他虽身陷囹圄,但看不出半点颓唐表情,他说的,
想的,做的都是向着未来,连农场的家属都这样说:“人家老省长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对
那些患得患失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身教。
笔者在1987年4月就着手撰写这篇史料,5月写完初稿,5月8日专程到哈尔滨市人民警察学
校找霍广兴向志核对有关情节。听老霍说,李范五和黎霞曾于1985年夏季回省小住,口述了很
多抗联史料,到镜泊湖游览几日后回京健康情况良好。没想到5月11日就听到李范五同志在京
逝世的不幸消息。悲痛之余产生力量,一夜之间完,成修改任务。这篇不成文的东西是在绥棱
县政协和绥棱农场党委的支持下写成的。只是限于笔者才疏学浅,不能把先辈的革命情操和当
时的情况和盘再现纸上。谨以此文作为我献在范五同志灵前的一纸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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