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知青生活回顾


　　 胡雨廷

　　1969年春，我作为一名上海下乡知青，满怀一腔热血，抱着“屯垦戍边”的宏愿，来到了
远离故土的查哈阳农场稻花香分场第四生产队(即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五团一营四连)。那
年，我年仅16周岁。
　　刚到生产队，我年龄较小，被分配到菜园工作。这无疑是“轻活”，也是特殊“照顾”。
上班第一天，我就开始挑送粪肥。那装着粪肥的一副担子，少说也有四、五十公斤，简直压得
我象个醉汉一样，东摇西晃。我却干得十分卖力，总是要求多装、多挑。一天下来，我的肩膀
红肿了，磨破了；第二天，还是照样上班，照样挑……渐渐地适应了。当时，生活条件也比较
差，住的是拥挤而简陋的宿舍——“大统铺”，吃的缺菜少油，大半年是土豆白菜，甚至是酱
油清汤。然而，我从不叫苦，更不觉累。歇工后，我不是同球友们一块去球场，三五成群地“
拼搏”，就是一人跑到农机停放场，或是摸摸拖拉机，或是爬上五铧犁……说不出是什么缘故，
我竟然迷上了这片黑土地，尤其是迷上了那些本领非凡的开荒、耕地的大型农业机械。可以
说，我那时几乎跟拖拉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也许，这与我的天真烂漫的性格有关吧!
　　1972年春，我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愿望，当上1名“东方红”拖拉机驾驶员。同年10月，
我随同机车组兴高采烈地去满归采伐。到达采伐营地，那里已是冰天雪地。我们车组的任务有
两项：一是供应营地200来号人的生活用水，二是上山“倒套子”(将伐倒的圆木拉到集材场)。
冬季进山，覆盖的积雪被碾成冰又沾上土，使路面变得又坚硬又光滑。上岗还没事，最危险的
是下坡——由于拖拉机拽着的木爬犁下滑速度太快，而前后之间又是“软连接”，驾驶员稍有
疏忽，载着6吨重水箱的木爬犁就会刹时撞击到拖拉机的后桥上，甚至会造成车翻人亡的事故。
每当我驾车下坡时，一颗心就如悬挂在半空之中，说不出该有多么紧张；而下坡后，一颗心
又象只出笼的小鸟，说不出有多么兴奋，简直天天如此。不久，我曾碰到一件从未料及的险情：
有天傍晚，我驾驶拖拉机回到营地，跟往日一样，顾不及进帐蓬喝水、暖暖身子，就立刻钻
入机车底下保养。天寒地冻，仰躺在雪地上，尽管穿着厚厚的皮袄，仍然感到脊背冰凉，一
直凉到心底。由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又戴着羊皮手套，操作很不灵活。“不好——机车要
起步!”我才紧完变速箱前支点上的1个螺丝，脑子里突然地闪出这么个念头：这绝非疑神疑鬼。
因为我已经隐约地察觉到有人上了机车，而又似乎是看到——车上的离合器拉杆正被拉起，说
时迟，那时快，我急忙挥动手里的板子，往驾驶室底部的踏板上“砰砰”地敲了几下，并唯恐
车上的驾驶员听不着，更使我提心吊胆的是：万一拖拉机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原地急转弯，只须
片刻就会将我碾压成滩肉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及时地下了车。原来，他是同车的
另一个学员。当我从车底下爬出时，只见对方的脸色已经吓白了。我仅说了一句：“生死在于
这一敲呀!”话虽不失幽默，但内衣已经汗湿了。
　　整个采伐生活，确实令人难忘：初次上山，大家衣着还较整洁；不过十天，由于林密树多，
每个人的皮袄、皮帽被树枝刮裂出无数的口子，而且根本无法缝补，只能将就着穿，有的干脆
把布面撕下扔掉。那时挣的工资都不多(我日工资才1.25元)，除了有限的补助，没有其他额外
报酬。但是，干起活来人人浑身都是劲。记得在劳动竞赛中，我所在的12号机车，由于多次
出色地完成了工作量，曾经多次获得“先进车组”的称号。此对，即使没有好菜，全组成员也
得用酒来庆祝一番。还有一天，我们车组去三、四公里外的山泉运水，我对师傅说：今天咱们
得看看木爬犁拉的水箱到底能装多少水?”停车灌水时，我拎起打满的第一桶水，边往水箱传
送，边不停地数起来：一、二、三……一歇不歇地拎了314桶，总算听到蹲在箱盖上的师傅说
：“满了。”这时，尽管我已累得满头大汗，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但我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不言而喻，上山伐木劳累辛苦，时有危险，但对我们来说，却处处充满着欢乐的情趣。现在看
来，大概就是北大荒人风貌的体现吧!
　　1974年6月，我在生产队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8月，我又被生产队推选到“八一”
农垦大学农机系深造3年，我如饥似渴地学习专业知识。毕业前夕，校方找我谈话，打算把我
和其它7名学员留校联合研制大马力收获机。当时，我想起了自己入学前的誓言：“毕业后一
定回来，再干一番农机事业!”谢绝了校方的挽留。
　　重返农场后，我又一心扑到心爱的农机事业上来。农忙季节，我同生产队一线的驾驶员们
忙碌在田问、地头；冬闲时节，我又担任起总场、分场二级农机培训班的兼职教师，进行讲课，
辅导……
　　1982年春，我被提拔到了领导岗位，曾任稻花香分场机务副场长，稻花香分场场长。1988
年秋，担任查哈阳农场副场长，分管农场的工业生产。1990年7月27日，王震副主席来北大荒
视察，我作为垦区的知识青年代表，赴哈尔滨荣幸地受到了他的接见。
　　回顾来场所走过的路程，无不使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在21个春秋里的日日夜夜里，正
是查哈阳人把我从一个幼稚、天真的城市知青，培养成为1名拖拉机手、大学生和领导干部。
现在，查哈阳农场发生了巨大变化：水稻、甜菜成倍递增，奶牛、养鱼日益兴旺，制糖、乳品
工业迅猛发展，职工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如今，为了第二次开发“北大荒”，为实现2000年
提供50亿公斤商品粮的宏伟目标，让查哈阳农场在改革洪流中展翅腾飞，我立志继承发扬北大
荒人精神，为我的第二故乡——查哈阳农场奉献出全部智慧和力量。
　　注：作者与其姐姐胡雨芳都是来自上海的优秀知青。胡雨芳曾在兵团期间被选为中共五十
五团常委，后因工作需要调出查哈阳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