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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回忆生活足迹

第五章 知青生活片断

第一节 回忆生活足迹


留下真情从头说

王跃民

往事如烟,不知不觉离开查哈阳农场已二十几年。这二十多年中,在那遥远寒冷的北疆,
在那诺敏河畔,发生过的一件件、一幕幕往事,时常在脑海里浮现,在心中流淌。现撷取其中
几朵小小的浪花,献给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献给当年的荒友。

第一个年夜

1970年2月5日是我在北大荒过的第一个除夕。那年格外冷,当时又经常停电,晚上在食
堂会餐后知青们就回了宿舍。那时没电视,又远离父母,有的知青就把食堂剩的酒菜带了回来。
当时宿舍是上下铺,可能由于区域或生活习惯的缘故,北京的一堆,上海的一堆,天津的一堆,
在停电后,点上蜡烛,把菜放在中间,就又喝起了过年酒。子夜时分,不知哪儿传来了哭声,
接着都哭了。这时,连长、指导员来了,一些老职工也来了,他们把知青们拉着拽着往各自家
带,又是冻梨又是瓜子,有的还煮了饺子,吃饱喝足就一块说,一块笑,那知青过年的悲怆气
氛一下变了。以后,知青们和老职工便往来更多了,感情更深了……

“先请主席像”

1970年春天,查哈阳还是冷得厉害,我们几个知青坐着胶轮拖拉机到汉古尔河拉沙子。那
时每天两趟,在返回的路上,有的坐在车篷里,有的躺在沙子上,说着,笑着,车开到了平阳
镇。

当车一拐进平阳,就听见有人喊“旅社着火了”,又看见有不少人向前跑去。驾驶员便把
车飞快地开向旅社(可能是平阳旅社)。车一停,我们大家纷纷跳下车,几个男的就立刻窜上
了房。房是草苫的,只见从烟囱里往外冒黑浓烟,房上有拿盆浇水的,有拿二齿扒房盖的。我
和几个女的随着人流向房间里跑,烟很呛,有的抱被子,有的搬家什。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
“先请主席像!”一句话提醒了大家,首先把墙上挂的主席像都摘下来,抱在怀里就往外跑,
那阵大家想的就是:千万不能烧毁主席像!

火终于扑灭了,我们几个出来时,身上都湿了,模样也变了,但看到外面摆放的一排主席
像,心里激动不已,大家在说笑中上车往查哈阳驶去。

酒量练出来了

在查哈阳种水稻,吃大米,往家写信家里人都说“瞎说”。等到知青回家带回大米,家人
才算信了。

查哈阳的大米好吃,可种稻子也真受罪。不到“五一”就下水田了,肩上拉着播种车,脚
下踩着水,分工还是男的为“正驾”,女的为“副驾”。为防大风刮飘种子,就起早贪黑赶两
头风小时干。那时“劳动保护”就是白酒,播一垧地给半斤酒,下地时都揣着个军用水壶,里
边全是酒,到了地里,活还没干,为防冷先喝上几口。酒的作用还真管用,干起活来就不冷了,
中午食堂送饭到田头,就着土豆片也喝几口,晚上累的都快上不了炕,可还要喝上几盅。记得
有时都得限量喝,一点儿也不上头,什么二锅头、高粱烧,全都比不上!这样的酒让人恋,让
人想,在查哈阳喝酒的劲儿更让人回味无穷。那酒是查哈阳父老乡亲和咱知青血汗烧的,一点
不假,就是好喝,可现在没有那时的酒量了。

难忘的“清炖鱼”

那是1973年,我在食堂当司务长,为了改善伙食,要了一辆“28(胶轮拖拉机)”到太平
湖拉鱼。天刚蒙蒙亮,车就到了水库边。微风习习,湖面静静,我们找到了一个小棚子边,因
为要等到近中午打鱼的才能回来,又听说我们着急上路早饭没吃,渔队的人就架起一个大铁锅,
从湖里弄来水,把桶里的活鱼简单收拾一下,就放到锅里炖了起来。什么调料也没有,只有大
粒盐和几棵大葱。我们唠着,鱼锅呼呼开着,约一个小时,就可以吃了。喝着农场自己烧的白
酒,一碗鱼一碗酒,吃得直流汗。那鱼有鲢鱼,有鲤子,还有几条泥锹,一顿“鱼宴”吃得个
个肚圆。到了中午把鱼拉回来,我们“照方抓药”,来个大锅“清炖鱼”。晚上还没开饭,可
能是鱼香四溢,知青们拿着饭盆就奔食堂来了。看着大伙吃鱼那个香劲,我们心里也特高兴。

做饭生涯

在家里,我做饭洗衣都不会。到了兵团,却有幸派去食堂,毕竟不下大地干活了,可当站
在锅台前,又犯难了,样样活儿都不会。那些会干的知青就热情、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先从切
大头菜入门,手慢不敢大意,但三百多号人吃饭,光大头菜要好几麻袋。快切吧,一不小心,
菜刀把中指关节切破了,流血又掉肉,纱布一包还得继续干。以后就好了,操刀娴熟了,什么
土豆丝、萝卜丝全不在话下。做馒头,先用大压面杠使匀碱,好几百斤的面,揉面不到火候不
行,揉馒头时剂子二两一个,一揪一堆,之后又学会焖饭、炒菜。逢到水稻播种完了会餐时,
自己也能排排食谱,炸溜肉段,炒木须肉,七碗八碟的也上去了……现在,每逢知青聚会,有
的就说:“你现在少吃点吧,当初一说杀猪,我们哪见过头蹄下水,都让你独吞了……”这话
还真说准了。

作者:原五十五团十六连战士,现任北京牡丹集团纪委副书记

一张珍贵的照片

刘铭君

这是一张珍藏了二十多年的极其普通的黑白照片,最近为纪念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而整理
旧时相册,它又跳入了我的眼帘。照片再次把我带回到那遥远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
曾经为之奉献了火热青春的黑土地。使我回想起一幕幕往事,联想出一个个故事……

那是1974年9月,原五十团副政委王英武即将调到四十七团任政委,在临别前的欢送会上,
我们留下了这张合影。

照片中的背景是原五十团团部机关办公室,这是一幢“山”字型的红色砖瓦平房,牌楼式
的门庭上方隐隐约约地可见到“1970”字样,那是由我们兵团战士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建筑
物,于1970年落成。机关办公室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全团好多重大活动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比如全团性的集会;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幕式和一些竞技项目;毛主席逝世时组织的追悼会等
等。总之,这里曾留下过我们的欢笑和泪水,记录着我们的成功与失败。

照片从左边起分别是原五十团副政委王英武、团长张福琛、副团长高振民和我(时任副政
委)。

张福琛团长是位现役军人,别看他个头不高、肥胖的身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貌不惊人,
在调到建设兵团前他可是沈阳军区某作战部队的一位侦察科长呢。对于搞农业,他原是个门外
汉,但他一方面十分尊重当地农场干部,善于听取和采纳他们的意见和建议,注意发挥他们的
主观能动性,放手让他们干;另一方面他积极好学,努力使自己逐步成为合格的决策者和指挥
者。听张团长作报告可以说是一种享受。那个年代会议多,但很多会,不少人讲的是套话、空
话,人们往往不爱听。而张团长作报告经常不用稿子,有时秘书为他准备了厚厚一叠讲稿,他
也从不照本宣读,他讲话有血有肉、有针对性、有感召力,边讲边抽着他那大烟斗,还时常夹
带些幽默风趣的“小插曲”来调节会场气氛。当然,他在报告中免不了批评人与事,若谁轮到
挨刻,那滋味也一定是不好受的。因为他的批评常常十分尖锐和辛辣。

有一次闲聊中我曾经问过张团长:“张团长,您曾是位侦察科长,到兵团来指挥我们种地,
岂不可惜?”团长笑着说:“我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党叫我拿枪就拿枪,党
叫我种地就种地”“那您是否心甘情愿呢?”我斗胆地问道。他十分坦率地说:“世界上真正
的自觉革命者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开始都被迫革命的。比如我当初参加八路军,并不是思
想觉悟高,而是家里穷,被地主老财逼出来的,只是到了部队里,受党的教育培养后,才成为
一名真正的革命军人。你们知青上山下乡不也是一样吗?十七八岁就离开了上海,离开父母,
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数人是因为‘一片红’而来黑龙江的,但既来之,则安之。这就叫党叫干
啥就干啥,干一行,爱一行,还要专一行。”团长的这席话使我深受感动,我佩服他的坦诚,
我领悟他的教诲。

在我的记忆中,张团长的另一段话,使我终身难忘。那年正值党中央决定调动十大军区领
导,我们党委班子中的几位现役军人对此十分关注,大家在议论中谈起这次军区领导调动时,
不得带干部,连警卫员和秘书也不准带。我好奇地究其原因,团长认真地说:“这是为搞五湖
四海,防止拉帮结伙。”团长还说:“当领导的应切忌带人调岗位,因为有亲必有疏,亲亲疏
疏就不能端平一碗水。”这极富哲理的话,成了我以后二十多年来工作的座右铭。

照片中,在张团长两旁的分别是副政委王英武和副团长高振民,他俩都身材魁梧、平易近
人、待人和蔼,而且他们都是当地农场老干部,事业心强,很有领导才华。最使我敬佩的是他
们那种求真务实和身先士卒的工作作风。

高振民是负责抓生产的副团长,春播、夏锄、秋收、冬运,一年四季,他辛苦地奔波在生
产第一线,田间地头,场院连队,经常可看到他的身影。抓农业生产,高副团长可是个经验丰
富的行家里手。那时候我经常跟他到连队去,到现场去,向他学习讨教,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传
教、帮助我。在他的建议和组织下,我们团在科学种田方面还真使了好几招。比如:各连队都
成立科研班,团部有科研连,他们负责筛选提纯培育优良种子;每年都积有机肥,改善土壤;
合理轮种,交换茬口;兴修水利,扩大灌溉面积;改装机械,扩大机耕面积等。记得那年我团
因这样做而喜获丰收还受到兵团党委的表彰呢。

因分工原因,我与王英武副政委的接触更多些,因此他对我的影响更深刻些。王副政委对
工作非常严格。记得一次为筹备全团性的大型活动,政治处负责起草一份重要的工作报告,王
副政委亲自组织有关部门三审其稿。从题目到内容,从框架到提纲,从章节到文字,他均逐一
提出修改意见,有时审到深夜。当时有的同志不理解,背后发牢骚。但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我
们团形成了一种严谨的工作作风,同时也“逼”出了一批知青“笔杆子”,不少人返城以后走
上了重要的领导岗位。

王副政委对人严格,对已更严格。他要求党员干部带头捡粪积肥,自己就每天早上背着粪
筐去捡粪。一年冬天,他带知青上山伐木,那时他不顾自己已人到中年且患有腰腿痛病,在零
下40度的寒冬,坚持与知青们一起,白天扛木头,晚上住在帐篷里。任务完成了,他的病却加
剧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越来越严重。前些年得知他几乎不能行走,只能靠轮椅行动
了。

张团长、高副团长、王副政委与许多现役军人和当地农场干部们一样,对我们知青都非常
关心和爱护。我有幸作为知青的代表进入团级领导班子,与他们共事,得益匪浅,终身受益。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是我的恩师和挚友。

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东西被遗忘,但我保存的这张照片却愈加清晰,愈发珍贵。

作者: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团副政委,现任上海延安制药厂厂长。

默默无闻的英雄

林向东

1971年6月10日上午,我在团直加工厂售粮站购买食堂的粮食(其时我是五十五团大食堂
炊事班长),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马惊了,轧人了!”

我跑出门外向马路上望去,只见郝宏琴躺在路上正在用力撑着地想站起来,撑了几次没能
起来,最后又倒下了,而他前方几十米那辆马车还在狂奔。

周围的人迅速围上前去,拦车的拦车,抬人的抬人,把郝宏琴抬上一辆拉土的马车送往团
部医院。

我在售粮站办完手续后赶到了医院,郝宏琴已经抬到病房了,床前围满了连队的战友与同
学。看到他神智还清醒我稍稍放下些心,由于还要准备午饭,便嘱咐了他几句就走了。

忙完了开饭之后我再次赶到医院时,郝宏琴正在抢救中。经过几个小时之后终告抢救无效,
郝宏琴永远离开了我们。

事后我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

那天上午,郝宏琴因给连队的菜地打了一夜的农药本应休息,当他听说菜床子(卖菜的地
方)的大葱卖没了而车把式又没在,就主动要求赶着马车去送葱。在离菜床子不远时马突然惊
了,拉着马车向着菜床子狂奔而去,而菜床子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郝宏琴的第一个反应就
是他必须制服惊马。他跳下马车拉住马缰绳让马车停住,未及站稳就被车撞倒,车轮从他胸部
碾过,那辆马车上装了一千多斤大葱。

在医院抢救过程中,通过X光检查出郝宏琴的左肺淤血,右肺气胸,由于医疗条件和医疗
水平的限制,终于未能挽救郝宏琴的生命。

无论用今天的眼光还是当时的标准,郝宏琴都称得上是一位英雄。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是他这种为了保护人民群众而奋不顾身的大无畏精神,没有坚实的思想基础和理论信念的积
淀是不可能有的。

以后,郝宏琴同志虽未能被评为烈士,但他的事迹,无疑将铭刻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
郝宏琴永远是我心中的英雄!

作者:原五十五团造纸厂乳品车间副主任,现任国家计委基建物业管理中心财务处处长。

(郝宏琴简介:郝宏琴1969年初中毕业于北京三十七中,同年9月25日离京赴黑龙江生产
建设兵团五十五团任蔬菜连战士,1971年因公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