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
岁月如流
杨捍东
初 识 牧 场
1963年4月5日,这一天正式启用“中国农业科学院兽医研究所试验动物繁殖牧场”20个字
的公章,她象征着该场已正式归属中国农业科学院管辖。此时,我这个刚刚调到该场仅仅20天
虽未正式分配工作,和大家一样分享着幸福和愉快。听说要建砖厂,到富海某地拉砖,我不由
分说,穿上“棉猴”便上车,主动参加劳动。几天下来觉得特别舒畅,又主动请缨参加基建劳
动……。
当时场部办公室座落在齐北公路南侧现在场“大门”西侧,是一栋近 400平方米的土房,
土墙、土盖,朝南开 4个门。说是办公室,实际是宿舍和办公室合为一体的公寓。几乎所有的
屋北边是火炕,南边放办公桌。东头第一个门,一间房,是场长王林瑞和书记郑焕新的办公室
和宿舍。第二个门,两间房,是副书记李显忠,副场长冯新民、李景全、刘仁恒,以及畜牧科
王连、师连超,宣传科陈洪涛等人的办公室和宿舍。第三个门,向右拐三间工人宿舍,南北大
炕;开大会还是会议室,领导往地中间一站讲话,人们坐在南北大炕上,别有一番风味。最里
面有一套间,是主管人事和劳资布和、武装干事于洪林及妇女主任兼管青年工作何琳的办公室
和宿舍。正对科用木板隔出半间卫生所兼妇女宿舍,当时医生李淑修,白天背着药箱下队,晚
上回来给场部人员看病。向右拐进第一间,南侧是主管粮食加工、低值库兼食堂保管员匡跃宗
与材料库保管员林振禹的办公地,北侧是农林技术员左毅、李振兴和朱殿俊的办公地。他们的
办公桌是用三块木板并在一起钉在地上的,其座骑也是一条固定在地上的寸板,分列“桌子”
东、西两边各一条。向里套间是财务科,南边满满放着五张办公桌,还有金库、卷柜,北边炕
上也是这几个人的卧室,科长朱金德,主管会计李重九,基建会计杨循昌,簿计包忠富,出纳
员吴坤。最西边一个门是场办公室主任苏善才和夫人、场文秘干事朱鹤梅的办公室和家。
办公室西50米处有一栋木板库, 是仓库、米面加工厂 (加工面粉用立式小钢磨)和火锯房
(用园盘锯)。
机关大食堂,也是一栋土房。在办公室南偏西近二百米处(现加工厂南,路中央)。
面对小卫生所的门厅,东西两侧是文化中心。每周一期墙报,有诗歌、散文,有决心台、
表扬台,还有青年园地,从未间断过。
由于建场初期建设任务量大,当时扩大器都没买。强电是从县经两所房子,通过现八队、
九队接过来的。当时电工只有海恒凯一人,领一个小徒弟。通讯电话交换台还在新合老场部,
未搬迁,一个话务员,看守着20门的磁石交换台。
站在场办公室门前往南一望,无边的草原,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当时的树林火车站,只停车上下人,不能办理任何货运,就连行李都不办理。还记得,我
们家人到场后七天,才能去富裕火车站领取搬家物资。
建场初期,从哈尔滨兽医研究所调来4台东方红拖拉机,当时这里的老百姓叫它“红车”,
还调来一辆吉尔、一辆戛斯、一辆同合汽车。当时在整个富裕县影响很大。
为迎接“七一”党的生日,场办公室主任苏善才亲自挂帅,选拔人才,编排了话剧《桨杆
河边》,由主管宣传的陈洪涛去齐齐哈尔市郊电买回一台 500瓦扩大器,在办公室东西两侧,
食堂和建筑工地共安了4个25瓦大喇叭,所有办公室、宿舍也安上了舌簧喇叭。
7月1日,在办公室南墙根,搭起了舞台,在露天广场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文艺演出。
打 渔 生 涯
4月28日,场长王林瑞通知我到渔业队当会计。5月 1日这天,我在前任会计高焕文带领下,
坐着队里的大轱辘车,带着行李,前去白鱼亮子队部上任。一路上,高向我介绍那里的风土人
情,要我注意团结好那里的职工,特别要注意有关的风俗。接交工作进行了两天,与高分别时,
他给我留言八个字:“舌柔长存,齿刚易脱”。可是,我未能都按他说的办,看到该说的事,
我怎么也板不住。好在当时我还年轻,20岁刚出头,与任何人都没有亲属关系,队长和工人们
都挺喜欢我。
渔业队沿乌裕尔河分设3个点。上游何家网房点5个人,3条木船;下游黑岗子点4个人,两
条木船;白渔亮子坐中,是队部,有两台大轱辘车,3头黄牛,共13个人。其中:管理人员2人,
我和队长罗文清;后勤服务3人,一个饮事员,两个赶牛车的;专职农业种地的2个人,打鱼的
8个人,4条船。
当时生活很清贫。一日三餐,主食是玉米面窝头,副食一日两餐清炖鱼,一餐大炖菜,做
鱼只放盐,不放油;逢年过节吃烙饼或面条,很少吃饺子。各点都养鸡和猪,全部自食不外卖。
当时工资水平虽然很低,最低的月薪26元,最高的也只有 46.50元。但是,工人有技术补
助,其技术补贴是工资的10%,这样虽是月薪制,还是比场各基层单位挣得多。
乌裕尔河的鱼,以鲫鱼为主,还有鲤鱼、黑鱼、少量的鲶鱼和戛牙子等。
打鱼的方法,主要靠喂窝子打旋网、下花栏,冬季憋亮子,下栏河大网。
这年鱼特别多。捕出的鱼主要销往县水产公司(用支票结算)和本场各队,场内场外两种价
格。场内卖,四个头以上的每市斤1角4分,卖给县水产都在1角6分左右;五个头以下的 (多属
放亮子捕的鱼)场内2分5厘至7分之间销售。两台大轱辘车总也闲不住,用柳条编的大长条囤子,
一车能拉千八百斤鱼,还要过几条深水沟。虽说老牛车走得慢,但送到县里,鱼还活着;送到
各队,鱼也是活的。这年 7月下旬开始连降大雨,40多天不开晴,鱼送不出去都死了,只好用
百印大锅天天烤鱼油,用鱼喂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用船将鱼送到县富路公路边,
两台车在那里接应,往县水产送,车在路桥下长期借宿。捎回销售转账支票,我再划船送到场
财务科。我一个人登船,从白鱼亮子一直划到距场办公室南近 200米(现广电局位置)才停船,
步行到办公室。到处一片汪洋,看不到那里有路,除芦苇和小叶樟外,连草都看不见。
这年12月初,开始放亮子,鱼象流水似地往亮口大囤子里淌,三四个人轮流用网兜往河冰
上捞,最多时24小时不间断;捞出来的鱼得赶紧散摊,就是这样,由于鱼太多,也经常出现塌
冰现象,不知有多少鱼流入河里。场部派出两辆汽车往场部拉运,连续运了五六天。场部门前,
鱼堆得象一条小山似的,白天无人看管,晚上由场部更夫代看管。无奈,我只好去县水产联系
买鱼大户,挺巧,正碰上绥化水产来买鱼,他问我有多少鱼,我说要少了不卖,至少50吨才行。
他高兴透了。协定三条,一是鱼价一收每市斤1角5分,包装用草袋子他负责,装袋由我场负责,
每装一袋缝好口,他给1角钱,运到车站,装上火车,每袋他再给1角钱;二是车皮他负责要;
三是一切结算通过县水产公司。这样一次卖给绥化50多吨鱼。
一年下来,渔业队净盈利 1万多元,全队21人(不包括我,会计由场单独奖励),又人得奖
金5千多元。
这一年,是极不寻常的一年。由于办场宗旨是每年要为哈尔滨兽医研究所提供200匹2岁马,
做马传贫研究用,加之场土建任务量大,经请示批准,树林车站为牧场修建了能停放10节车皮
的小三线。车站从6月份开始,能办理整车、另担、行李和快件了。
基建任务量最大,用买来的砖先建一个马蹄窑,通过马蹄窑烧出的砖,当年修建了七门串
窑,再用串窑生产出的红砖建房。从齐齐哈尔市请来了郁海、赵希礼、藏万浩、石金安等近10
名制砖技术人员。土建多数包给了大民屯建筑队施工,所有房屋都是毛石基础,墙体白灰灌浆,
带黑天棚。
为了保证粮库、食堂(现场俱乐部)、工会(现场广电局)、场区8栋家属房及马舍(现十三队
大库)、两栋羊舍(现九队西南岗坡上)近5 000千平方米的土建工程,场专门组建了基建科。由
李革新任科长、王振普任技术员,杨循昌任会计,下设基建队和砖厂。罗永庆任基建队长,尹
秉武任砖厂厂长。
由于管理人员人手少,9月中旬, 我被借用,去克山县木材厂催发门、窗套,共三节火车
皮。货发到场,报完账,连夜又走东道去哈尔滨省建设局,申请办理14节计划外车皮,发运砂
石计划。当天办理完毕又连夜乘火车赶赴齐齐哈尔铁路分局。9月29日, 全部手续办完,我开
始往返冯屯砂石厂与齐市之间,催发砂石。10月5日,14节车皮砂石发到牧场。
那时外出专找小旅社住,每天出差补助 4角钱,经常买点吃的拎到旅社去吃。可以说,我
这年经常在外边,但说句心里话,下饭店只能买面条吃,白皮面一大碗1角8分,打卤面一碗才
2角6分;顶多要盘炒肉粉,一盘2角5分。哪里敢再吃饺子和什么肉呀。好再我肚子里有本,在
队里每天吃两顿鱼。就是那么省,自己也得搭钱。那半个月我就搭了40元钱,超出一个月的工
资。
牧场领导也很朴实。他们同职工一样在食堂吃饭,买钱票、换粮票,一顿一结算,从不拖
欠,不搞特殊化。下生产队,开始一律用步行,后来在书记一再提议下,7月份为场长、 书记
和办公室主任三人每人配了一匹马。在办公室西头支了个马棚,由公务员负责喂马。其他人下
队一律步行。当时财务制度规定,禁止购买自行车。所以,所有基层单位也都是步行。但是,
生产队有马车,每个队至少有 6台马车,队队都有马厩,他们在交通上要比场机关人员好得多。
我更不例外,经常独自一人,独来独往,有时手里拿个链刀把,有时带上队里的大青狗,到场
部后,喊一声“回去吧”,它便摇几下尾巴,调头往回跑。
那时野生动物也多,有狼、狐狸、狍子、野兔、野鸡。在林带下,坐在大轱辘车上,经常
能看到野鸡顺着车道沟往前跑。冬天下过雪,野兔脚印到处可见;狍子真有点傻气,只要你看
见它,大喊一声,它会立刻停下,四处看看,然后再往前跑,只要你不动,用不上五分钟,它
还会跑回来。夏秋时节,草原到处是蛇,有时趟草走都能踩到蛇。
春节快到了,罗队长让我回家同父母过团圆年,但我一想,罗队长一年也没回几次家,家
中又有老人、妻子和五六个孩子,他才应该回家过团圆年呢。所以,我决定留下,跟当时独身
的史传芝。陪曾去欧洲当过劳工的老张头过春节。72岁的老张头给我50元钱,要我买20元钱的
鞭炮,剩下的再装白酒,买些年货。大年夜,他往炕头上一坐,点上好几支腊烛,指挥我俩做
这、做那。还要我俩到门口放鞭炮给他听,门口还撒了许多的他种的芝麻杆。
大年初一,接近中午,听到有汽车声,我们仨全出门往北看,呀!场领导来啦。老张头赶
紧让我回屋拿鞭炮,爆竹响了,汽车也到了。场长王林瑞、书记郑焕新、副场长冯新民、李显
忠,办公室主任苏善才等人从卡车上下来,第一句话就说:“你们辛苦啦,我们来给你们拜年
啦”。止不住的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的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记 忆 珍 藏
建场初期,名誉场长是中国农业科学院副秘书长、第一部《南征北战》电影军事顾问王晓。
“文革”前,他每年来场一次,多数在12月份来。还记得1963年冬,有一天我正在场部办事,
获悉这位首长来了。来场第二天,由场长王林瑞等人培同他和哈兽研工程师徒步在场区走了近
两个小时,回到办公室(第二个门),展开场区规划图,对我们说,很好!按规划施工。并指着
图纸给我们介绍:“你们看,这里将来是文化区(现场中学东侧),这里是居民区,这里是工业
区,这里是办公大楼(现场办公楼)。”这时才发现,他穿的布底鞋已打“针子”,不舒服,停
下来用炉钩子进行敲打,还不停地说:“这里的雪真好,不化,走一会儿就穿上了高跟鞋”。
引得大家都笑了。1968年,他又主动自行来场进行“检查”。他这次没穿军用呢子大衣,而是
穿了件普通棉袄,同苏善才两人同住招待所(现王永林住房),平易近人,当时的“造反派”也
特别尊敬他,因为他把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兜过去了,他还郑重地讲:“这不是他们个人能说了
算的,是科学院的决定,如果有意见,我是负责人,应该批斗我。我这次来,就是来接受革命
群众检查的”。“红卫兵”和所有的群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王晓,非但没有被批斗,反而成
了“红卫兵”的顾问。每天晚上,“红卫兵”的几个头头,请他讲解毛主席诗词,他都按时间、
地点、历史背景,逐句给大家解释。有时苏善才插话,对其说错的地方,他又笑着给予纠正。
住了四五天,他“请示”“红卫兵”要回北京,而且还要先到哈兽研去做“检查”,由于大家
都尊敬他,想留他再住几天,他惋言谢绝了。晚上,他独自一人东行先去哈尔滨,我有幸回杨
树场中学,在卧铺车箱同这位老人谈了10多分钟。他告诉我很多事,后来经过实践都验证了。
我很幸福,30多年过去了,可每当我回忆往事,总觉得建场初期是那么甜蜜。